第(2/3)页 那是一株生长了百余年的柿子树,足有六七丈高,枝干虬曲,颇为壮观。玄真观主大方好客,树上的柿子向来都是任人摘取的,此时初冬时节,柿子大多已被采穷苦百姓摘走,只有最顶上的零星几个摘不到,便留着挂在树梢供鸟啄食。 “好高啊——”纪初桃后退两步,抬手遮在眉间,仰着头看那枝头红彤彤熟透的柿子,睫毛被冬阳染成淡金的光泽。 她喜欢一切颜色鲜妍的东西,糖葫芦,柿子,橘子……恰到好处的灵动鲜活,却并不惹人讨厌。 “我可以摘两个柿子带回去么?”纪初桃突发奇想。 宫里都是加工好了的柿子饼、柿子糕,好吃虽好吃,终究是死物,不如枝头挂着的好看。 身后的两个侍从都不会爬树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拿不定主意。 霍谦倒是有办法,他刚弯弓搭箭,就见祁炎漠然地越过他,缓步走至柿子树下站定,抬掌朝着粗-壮的树干一拍。 也没见祁炎如何用力似的,百年古树打了个冷颤般一抖,吧嗒吧嗒掉下两个橙红透亮的柿子来,被祁炎顺手接住。 自始至终,他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,游刃有余得不像个凡人。 霍谦默默收回了弓箭,退回五步开外。 祁炎将刚摘来的柿子递给了纪初桃,姿态洒脱。他的手很大,指节修长,可以单手握住两个柿子。 纪初桃将糖葫芦往侍从怀里一插,空出手来接过柿子,却不经意间触碰到祁炎的指节。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,但想起二姐的教诲,指尖一顿,硬着头皮没有退缩,努力如常道:“多谢小将军。” 祁炎垂下手臂,指腹无意识碾了碾她触碰的地方,提醒她:“现在还不能吃,涩。” 纪初桃眼里含着通透的笑意,似是探究和好奇,仰首看着祁炎:“祁将军,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?” 简直变了个人,都不像那个冷冰冰凶狠的他了。 祁炎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公主,想起了那些奇怪的策略。 好像是,先要道歉? 他在想些什么呢? 纪初桃想:他做这些事,真的是二姐说的那样吗? “书房那晚,是臣误会殿下了,多有冒犯……抱歉。”祁炎语气有些生硬喑哑,但说出来,也没有想象中难为情。 浮云缓缓自头顶移过,两人都卸下重担似的,各自松了口气。 纪初桃也回看着他,仿佛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似的,眼里没有奚落也没有意外,对他道:“那,你以后不要那样做了……” 祁炎淡淡“嗯”了声。 “其实,本宫也有不对,对下人管教不严,还有……”她埋头嗅着柿子的果香,耳尖有些红,小声说道,“还有那些图,不是本宫的东西,更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。” 明明是寒冬季节,祁炎却觉得有些热。 好在纪初桃没有再继续挑起他的回忆,话锋一转,凑上前看他:“那,我们便算和好啦?” 祁炎又“嗯”了声,嗓音有点儿哑沉。 纪初桃轻快地“呼”了声,借花献佛,将手里的柿子分给祁炎一个,弯着眼温柔道:“这个送你,柿子送世子,事事如意。” 天高云淡,她雪白手腕上的银镯折射出清亮的光泽。 于是那只柿子兜兜转转,又回到了祁炎的手里,带着她香软的体温,沉甸甸的,但又让人感到无比轻松。 “走罢,天色不早了。” 纪初桃道,一行人按照祁炎先前定下的捷径走去。 但到了玄真巷门口,祁炎却止住了脚步。 “怎么啦?”他突然停步,纪初桃险些撞上他的背。 祁炎负手望着悠长僻静的巷子,指腹摩挲着那只手里温暖的柿子,片刻,调转方向道:“换条路。” “不是说走这条路近些么?” “别的路更有趣。” “是吗?” “嗯。” “天这么冷,好像要下雪了呢!祁炎,你喜欢雪吗?” “不喜。” “……”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,一只熟透的柿子吧嗒砸在地上,溅出甜蜜的汁水。青石砖的街道上,一黑一浅两道身影并排而走,如同镌刻在画里。 与此同时,玄真巷深处。 寒风袭过,宋元白打了个喷嚏,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。 墙角里猫着七八个蒙面大汉,眉毛上凝着一层冰霜,瑟瑟发抖。 “宋将军,这都两个时辰了,您说的人怎么还没来?”说话的人牙关打颤,冻得稀里糊涂的,“会不会弄错时辰地点了?” “他记性好着呢,不可能弄错!”宋元白抖着脚取暖,不耐地朝巷口张望一眼,心道怪了,祁炎怎么还没来? “不会不来了吧?” “闭嘴!这是一场硬战,谁也不许退缩!”宋元白挨个在他们脑袋上拍了一掌,凛然道,“这是军令!” 众人偃旗息鼓,重新打起精神盯住巷口。 半个时辰后…… “要不,散了吧?”弱弱的声音响起。 宋元白面色铁青,指节捏得咔嚓咔嚓作响,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:“祁、炎!” …… 翌日,宋府名下酒楼。 “祁炎!你这混蛋!”祁炎一进厢房,便见一个“疯子”扑了上来,悲愤大喊道,“你知不知道老子冒着寒风等了你多久!” 祁炎单手格挡住宋元白挥过来的一拳,顺势一扭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,“啧”了声不耐道:“你发什么疯?” “呵,我倒要问你!说好的配合你演一出英雄救美,你为什么不来?!”宋元白桀桀冷笑,反手又是一拳。 于是另一只手也被祁炎制住。 “……” 宋元白气喘吁吁,翻了壳的王八般被按在墙上,心如槁灰。 “闹够了没有?”祁炎松开他,在凭栏旁的案几后撩袍坐下,衣衫依旧熨帖齐整。 相比之下,宋元白像是个摧残后又被抛弃的小媳妇,红着鼻子,打了个响亮的喷嚏。 昨天冻太久,有些风寒了。 “给我个解释,为何放弃计划?”宋元白整理好衣衫,余怒未消,气势冲冲在祁炎对面坐下。 “假。”祁炎给自己斟了杯酒,一个字做了交代。 第(2/3)页